日港公司六年“無印良品”商標爭奪大戰(zhàn)

　　這里要說的不是那個已經(jīng)解散的新加坡流行音樂組合，而是一個來自日本的品牌---"無印良品"。然而，在中國，"無印良品"這個品牌卻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不得不面臨其歸屬之爭。一家名為"盛能"的香港公司早在10年前就已在中國申請了"無印良品"商標注冊。合法注冊乎？搶注乎？圍繞誰是"無印良品"商標的真正主人，日本公司和中國香港的公司展開了權益之訴。

　　無印良品的日本青山店一景 圖

　　日本良品在內(nèi)地慢了半拍

　　“無印良品(Muji)”，“無印”在日文中是沒有花紋的意思，日本店名“無印”意為無品牌。說它沒有品牌還真沒冤枉它，因為“無印良品”的服飾和用品都無一例外地沒有標識，“無印”因此得名。然而靠著清一色的無華簡樸，及還原商品本質(zhì)的講究手法，“無印良品”卻轉(zhuǎn)化成無牌勝有牌。

　　1983年，“無印良品”的第一家直營店在日本東京開業(yè)。1989年，專門零售“無印良品”商品的“良品計畫株式會社”成立。此后，“無印良品”的直營店和特許經(jīng)營店不斷增加、擴展，“無印良品”也很快脫穎而出，進入了品牌化發(fā)展的軌道。在產(chǎn)品、店面和店內(nèi)空間設計方面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然而，“無印良品”這種品牌化發(fā)展道路卻在中國遇到了波折。

　　當“無印良品”準備進軍中國內(nèi)地市場時，日本良品計畫株式會社(以下簡稱日本良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慢了半拍。1999年11月，日本良品向中國商標局申請注冊“無印良品MUJI”商標，卻在25類等類別商標申請上被駁回。這時該公司才注意到一家注冊在中國香港，名為“盛能”的投資公司（以下簡稱盛能公司）已經(jīng)在1995年，搶先在內(nèi)地第25類服裝等商品上注冊了“無印良品”和其在海外市場用的“Muji”兩個商標。 　　

　　這個消息對于日本良品來說無疑是重創(chuàng)。經(jīng)過了解，日本良品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中國失去的不僅是商標權益，而且連市場經(jīng)營都已經(jīng)直接受到影響。盛能公司已經(jīng)先其一步，在中國廣州、深圳、沈陽、長春、大連、北京等地開設了多家經(jīng)銷“無印良品”服裝的專賣店，店面的風格也與日本良品的店相象。由于盛能公司擁有“無印良品”和“Muji”商標，這使得日本良品在內(nèi)地開店變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以至于，日本良品在中國內(nèi)地開設的第一家店———上海店自2005年開業(yè)以來，一直無法以“無印良品”的品牌銷售該公司主打商品。日本良品公司自己形容這一局面是“不得不‘單翅飛行’”。

　　注冊了10年的商標被撤銷

　　2000年5月8日，日本良品以盛能公司不當注冊為由，向中國商標評審委員會(以下簡稱商標委)提出了撤銷盛能公司所注冊的“無印良品”商標(以下簡稱爭議商標)的申請。由此開始了一場歷時6年的商標爭奪戰(zhàn)。

　　日本良品提出撤銷申請的理由是：該公司在香港使用和注冊爭議商標的時間均早于盛能公司，日本良品對于爭議商標擁有在先權利。盛能公司在中國內(nèi)地注冊“無印良品”、“MUJI”商標具有主觀惡意，構成商標法第41條規(guī)定的“以其他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的行為”。日本良品分析認為，爭議商標具有獨創(chuàng)性?！盁o印良品”四個漢字并不是漢語中的常用語匯，其帶有明顯的日文特點，盛能公司不僅將“無印良品”商標在中國內(nèi)地予以注冊，而且還將該公司的“MUJI”商標也在中國內(nèi)地予以注冊。盛能作為一家香港公司，將與該公司完全相同的商標在相同的商品上在中國內(nèi)地注冊，具有明顯的主觀惡意。為了證明自己的注冊和使用情況，日本良品為此向商評委提供了23份主要證據(jù)。

　　2005年11月30日，商評委以盛能公司在注冊和使用爭議商標時具有主觀惡意為由，裁定撤銷了盛能公司所注冊的爭議商標。 　　

　　注冊在先與惡意搶注之辯

　　這一裁定，對于已經(jīng)在中國內(nèi)地擁有和使用爭議商標達10年之久的盛能公司來說根本無法接受，該公司遂向北京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出行政訴訟。請求法院行使司法審查權，撤銷商評委的裁定。

　　盛能公司提出訴訟的焦點問題有二：一.到底誰是注冊在先？二.何為主觀惡意？

　　關于注冊在先問題，盛能公司認為，商評委認定日本良品比自己早兩年多注冊爭議商標，認定事實有誤。經(jīng)該公司上網(wǎng)查詢，日本良品注冊爭議商標是在1995年6月30日在香港注冊的。而盛能公司自1994年2月8日在中國內(nèi)地申請注冊爭議商標，并于1995年11月28日經(jīng)中國商標局核準注冊。因此，日本良品在香港在先使用爭議商標的依據(jù)并不充分。而且，日本良品所提交的證據(jù)也不能證明其在1993年以前即在香港具有較高知名度。盛能公司已經(jīng)在中國內(nèi)地使用爭議商標長達10年，且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較高的商業(yè)價值，撤銷該公司的商標，會給該公司造成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

　　針對是否具有惡意搶注的問題，盛能公司主張，自己在中國內(nèi)地注冊爭議商標并非存在惡意。“無印良品”商標是由該公司董事長親自設計，在中國內(nèi)地申請和注冊爭議商標時，并不知曉日本良品已經(jīng)在香港注冊和使用的情況。商評委以盛能公司注冊商標后的使用行為，作為判斷自己申請注冊商標時具有惡意的依據(jù)，違反了修改前的商標法第27條第一款及現(xiàn)行商標法第41條第一款的規(guī)定。

　　2006年4月17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日本良品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盛能、日本良品兩家公司分別聘請了在中國頗具代表性的律師事務所：北京君合律師所、北京金杜律師所，強強對壘演繹了一場殘酷的商標爭奪戰(zhàn)。

　　經(jīng)過庭審質(zhì)證，兩家公司關于爭議商標的注冊和使用情況再次進行法庭“PK”。 　　

　　日本良品辯稱：1984年1月21日，在日本申請注冊了“無印良品”商標，指定使用在絨衣、T恤衫、帽子等商品上；1995年12月15日，在日本申請注冊了“無印良品MUJI”商標，指定使用商品為第25類服裝等。1991年11月28日，在香港申請注冊爭議商標，實際注冊日為1995年6月30日。此外，日本良品還分別于1991年和1992年在英國、法國、西班牙進行了商標注冊。

　　盛能公司辯稱：1994年2月8日，在中國內(nèi)地申請注冊爭議商標，1995年11月28日核準注冊。

　　為證明自己在盛能公司申請爭議商標注冊之前，“無印良品”已經(jīng)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日本良品在法庭上出示了香港多家媒體和日本媒體關于日本良品在1991年11月，在香港和香港永安百貨合資開設“無印良品MUJI”商品專賣店的報道，以及在1991年7月在英國倫敦合資開設專賣店的報道。

　　關于商標注冊后的使用情況，盛能公司向法庭提供了由長安公證處制作的公證書，該公證書記載了該公司參加“2006年中國國際服裝服飾博覽會”宣傳“無印良品”商品的情況。

　　針對這份公證書，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此項證據(jù)形成時間為2006年，晚于日本良品使用和申請注冊爭議商標的時間。該項證據(jù)顯示，盛能公司不僅使用了爭議商標，而且還使用了日本良品在國際上已經(jīng)注冊的“MUJI”商標。

　　針對本案的核心，盛能是否以不正當手段取得注冊商標，法院判決以五大理由作為考查的依據(jù)：第一，從爭議商標的申請和注冊時間來看，盛能公司均晚于日本良品。第二，盛能證明其使用情況的證據(jù)僅是一份在博覽會上的宣傳照片。第三，盛能系一家香港公司，與日本良品注冊和使用爭議商標為同一地區(qū)，且兩家公司屬于同一行業(yè)———從事服裝產(chǎn)品生產(chǎn)和經(jīng)營，盛能公司對爭議商標注冊的商品類別與日本良品注冊的商品類別也相同。因此，兩者之間存在同一市場的競爭關系。第四，從爭議商標的國際注冊來看，日本良品分別在日本、英國、西班牙等國進行了注冊，盛能在中國內(nèi)地申請注冊的時間也是在日本良品的產(chǎn)品在香港上市兩年多以后。第五，從爭議商標的構成看，爭議商標由“無印良品”四個漢字構成，該詞并非漢語中常見的詞組，也不符合漢語的構詞習慣，在不同的文化和語言環(huán)境下，產(chǎn)生完全相同的設計，其概率很小。

　　法院據(jù)此認為，盛能公司注冊爭議商標的主觀惡意明顯。2006年8月31日，一審法院判決，維持商評委的撤銷裁定。 　　

　　不久前收到判決書的日本良品感到異常興奮，該公司有關人士向記者表示，該公司希望能夠盡早向中國內(nèi)地的消費者介紹正宗的“無印良品”。這個案子也讓該公司從中吸取了教訓，目前該公司在中國的商標申請已經(jīng)進行了擴充，并針對新出現(xiàn)的侵權案件，進行積極的應對。

　　通過6年來的商標爭奪，日本良品對于中國的知識產(chǎn)權保護也有了親身的感受。該公司表示，他們已經(jīng)注意到隨著中國加入世貿(mào)組織，中國各項法律的完善工作都在急速推進。知識產(chǎn)權方面更是不例外，外國公司知識產(chǎn)權在中國受到司法保護的事實已經(jīng)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專家連線     收集充足證據(jù)對抗商標搶注

　　記者：國際上對于商標搶注行為的司法保護是怎樣的狀況？立法上的趨勢是什么？

　　邵伊晴(中央財經(jīng)大學法學院)：說到國際商標搶注的司法保護，首先要了解商標權的司法保護。目前，世界各國對商標權的原始取得大體采納三種不同原則：使用原則、注冊原則和使用與注冊并用原則。

　　“使用原則”指通過商標的使用即可獲得商標權，在采用該原則的國家申請商標注冊僅可增強商標權的法律效力，但注冊行為及取得無法保證商標確權。在包括商標搶注行為在內(nèi)的商標權歸屬發(fā)生爭議時，以商標使用的先后來確定商標權的歸屬，最先使用商標權者受法律保護，并可據(jù)此請求撤銷在后使用人已經(jīng)注冊的相同或近似商標，適用于美、英、新加坡、印度等一些普通法系國家。

　　“注冊原則”是指商標所有人通過注冊獲得商標權。適用于中、韓、日、德、法等國家。

　　“并用原則”是一種兼顧原則，商標權須經(jīng)注冊取得，但在核準注冊一定期限內(nèi)給在先使用人提出撤銷與自己在先使用商標相同或近似注冊商標的機會，適用于中國香港、泰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和地區(qū)。 　　

　　對使用“注冊原則”和“并用原則”的國家或地區(qū)，各國對搶注行為的司法保護有不同程度的規(guī)定，授予在先使用人以注冊前的異議權和注冊后的撤銷權。但是一般而言，要求被搶注商標為他人已經(jīng)使用并有一定影響力的商標。因此，被搶注商標權利人應盡早收集自己商標在被搶注國家或地區(qū)的使用證據(jù)、自己商標已經(jīng)馳名的相關材料，和能夠證明對方惡意搶注的有關證據(jù)。同時，根據(jù)《保護工業(yè)產(chǎn)權巴黎公約》和《與貿(mào)易有關的知識產(chǎn)權協(xié)議》關于馳名商標的保護規(guī)定，如果權利人能夠提供馳名商標的原始憑證及公證材料，可據(jù)此在成員國依法奪回商標權。